作者:陈彤来源:时代博览，2010年第9期 为什么是你？ 我是一个南方孩子。刚到北京的时候，因为口音和身材矮小，经常被欺负。前几个月，我从学校回来没有一天不哭的。奶奶一脸心疼，对妈妈说:“你总要管好，找校长或者其他孩子的家长。”我妈瞥了我一眼，问了一个我这个年纪回答不了的问题: “为什么那些孩子只欺负你，不欺负别人？” 这个问题几乎伴随了我的整个成长过程——无论我受了什么委屈，无论我受到了多么不公平的对待，我都会先问自己:为什么你不是别人？你自己有什么问题吗？ 我改变不了我的矮小身材，但是我已经完全改变了我的口音——现在就算我告诉别人我是南方人，人家也会说，没门，你怎么一点口音都没有？ 我妈和我外婆最大的区别就是，我妈坚持不给孩子任何幻想可以依靠，而是告诉他们真相——你不是最好的，你不是最好的，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强的人，你想要更好的生活没有错，但是你要自己去争取，即使作为你妈，你也没有义务给你想要的东西。有能力就自己赚；没本事就别抱怨了。 无谓的牺牲 记得第一次出差，下火车发现钱不够。我打长途电话给我妈，希望她能从我工资卡里拿出1000块钱寄给我。妈妈生气地说:“你出差怎么不带够钱？你妈妈不是家庭主妇。她怎么会有那么多时间为你做这些事？” 我在电话里哭了——当然她后来给我寄钱了，但是警告我不要再发生了。的确，我后来也没有因为这些琐事去打扰她，因为她不仅是个母亲，还是个教授级的高级工程师，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。 我曾经很后悔我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妈妈，但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。命运给了我这样的母亲，她也创造了我独特的个性，所以我真的很感激她——因为她，我有我；因为她有个性，所以我也有个性。她不是不愿意为我做出牺牲，她只是不愿意为我做出不必要的牺牲。 用我的生命换你的生命 去年一个深夜，我被送到医院抢救。我妈当时负责宝钢项目。到了医院，医生告诉她，我病得很重，需要马上化疗。她决定立即退休。她甚至对亲戚说:“如果你能改变你的生活，让我来改变她。” 我经常在想，为什么我妈愿意拿我的命换我的命，却不肯给我一点依赖和幻想。 甚至在我生病的时候，她也从来不像某些母亲那样说“善意的谎言”。她似乎从来没觉得我受不了真相的打击——她直接对我说:“你的病叫恶性滋养细胞肿瘤。不接受化疗，活不了半年；如果你接受化疗，你有50%的胜算。就算化疗结束了，你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了。你必须经常去医院，以防复发。在协和医院的记录中，有18年后复发的病人。” 我当时都快疯了。我对她说:“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。我不打算治疗。我想用我最后的时间环游世界。” 她平静地告诉我:“第一，这不是最后一次。第二，你的人生不完全是你的。我给了你这一生。你要为我而活。” 我想，如果我的母亲不是这样的母亲，我会是今天的我吗？我现在还能活着写这些字吗？她帮我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层意义。她让我做了自己，让我明白我的人生不是任性的属于我的。 生命之所以珍贵，不仅仅是因为它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有一次，还因为它的广度和厚度——就像我妈妈对我说的那样:“如果你拒绝化疗的唯一原因是因为你害怕痛苦，你觉得你环游世界的时候真的能快乐吗？” 我认为她是对的。感谢她让我知道生活本身就包含苦难。很多年前，如果她拒绝经历苦难，那么我就没有生命；年后，如果我拒绝接受化疗，我就活不下去了。所谓“快乐”，没有痛苦的“痛苦”，怎么会有快乐的“快”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