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李玟来源:《中国青年报》2010年8月4日我父母决定回家与政府匆匆协商 他们这次回去是为了卖掉两个人积攒了一辈子的财产——一栋22年的房子——来换取一个价格 “买方”是政府 拆迁，一个关于毁灭与重生，剥夺与给予，公平与财富的故事，终于来到了我的家乡，苏南一个只有20多户人家的小村庄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。原来，他们并不急着回去 “能拖就拖。越拖越会编。” ”我妈妈说 这是她听说的经历 拖延和拒绝签字几乎是农民与政府谈判的唯一筹码 他们发现村民们一次一户地打扫需要一些时间 虽然拆迁通知是在25号之前贴出来动员大家签字搬迁的，但是老两口坚信村民一定能拖放 “我估计25号之前肯定很少有签名。我们看看情况再说一遍 “我父亲一开始也走过去表现得很平静 但是随着从村子里传来的消息一天天通过电话传到北京，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沉重 有一天吃饭，他绷着脸说:“好像情况不太乐观。” “直到有一天一大早，老两口慌慌张张地出现在我面前。 原来前一天晚上，一群“打手”闯进我一个叔叔家，逼着他们问:“你签吗？”叔叔逃上楼去求救 妈妈和爸爸在睡梦中被电话吵醒 在帮助舅舅思考对策的同时，父亲觉得他呼吸急促无法呼吸，而胆小的母亲听到他的心不由自主地怦怦直跳。 如果你省下两百块，就能阻止我们村的拆迁。大部分是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建造的两层半或三层小楼 我家的小楼是1988年建的。当房子刚刚建成时，他们已经计划好了未来 我妈把费用和收入一笔一笔的算了一下，然后满意的说:“我们再存200块钱吧，可以防饥荒，养老。” ”“嗯 ”父亲也骄傲地说，“明年还有收入。 “所以，想想那一年我爸妈认定手头存200块钱可以帮助老人，防止饥荒，再想想那几年他们一天辛苦只能挣几个工作点，那几年他们以后可以吃两毛钱的红烧肉，以后再享受一根一毛钱的红豆冰棒。你会知道，当我父亲听说要拆迁了，我们的老房子可以“卖”几十万的时候，他激动得两眼放光。 当“公众”到来时，政府感兴趣的不是我家和我们村的半旧房子 后来，拆迁工人进入村庄，首先被拆除的是这些用灰色水泥粉刷的房屋 他们要的是下面的土地，但补偿显然是为了“地上附着物” 村民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，比如我的父母 直到有一天，我在饭桌上侃侃而谈:“其实房子不值钱，但是土地值钱。” ”我父母停顿了一下 然后父亲开始点头，母亲却反驳道:“我能怎么办？土地是国家的。” “事实上，村民们早就失去了与土地的亲密关系 就我记忆所及，村民们为能走出这片土地而自豪 因为她漂亮，可以嫁给城里的姑娘，甚至郊区的姑娘。她出去当兵，搬到了镇上。她考上了大学，跳进了“龙门”...每个走出村子，能永远离开土地的人，都迫不及待地盯着她身后。村子里所有的女人和男人都羡慕嫉妒恨 几千年来，中国农民把土地视为命根子，土地变得轻蔑，像鸡肋 他们只有培养的义务和权利，却享受不到更多的价值 他们不能像他们的祖先一样把田地拿到市场上交易，更不能直接卖给开发商，或者自己建房出售 他们几乎没有其他机会，只能等待“公众”来征税 让“大众”拿去高价卖，把大头拿走 现在“大众”来了 总会有更多的钱。我父亲从一群早些时候被拆迁的其他村民那里找人了解到，房子的补偿终于下来了，可以相当于每平方米1200元左右 于是他不知道跟我来回算了多少次账:我家老房子总面积500多平米，能补60多万，规划一套120平米，一套80平米的安置房。有两三十万盈余 每次算完，他都笑着说:“我们老两口养老就够了，不用再做你的负担了。” “结果拆迁通知发出的时候，我爸妈有点傻眼 按照通知上明确写的标准，我家只能赔偿20多万；为了鼓励人们在本月25日前签字并离开，通知列出了政府提供的奖励。谁行动早，谁就能得到更多的奖励 就算算上最高的奖励，也就是说你最好配合政府，签了就马上搬走，但是你只会多拿十多万 我妈哭了，“我付不起安置房的钱，但是我得倒着贴。”！”我父亲也吼了起来:这一定是胡说八道，不符合政府的拆迁文件 “没事回去说话。你要是催我急，叫他们违规！”老党员生气地说 但是，当我从网上找到所谓的拆迁安置文件时，我仔细看了一下，发现按照几年前制定的文件，我的房子“价值”就少了，十几万 当我讲完我的叙述时，我父亲的脸突然变得悲伤起来，他久久不能说话，只是摇着头在那里叹气 从那时起，我的父母开始感到不安 我妈还是会说，“总会有更多的。” “但显然没有底气 其实我爸妈决定回家谈判的时候，心理预期已经从60多万降到40多万了 “差不多，”妈妈安慰道。 他们根本不想成为“钉子户” 其实我爸妈带着一点“筹码”回去了 我父亲突然意识到拖延，这是他们唯一的谈判手段，似乎很脆弱 他想起了我的录音机 我帮他把录音机和电话连接起来，并教他如何使用这个他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数字设备 然后在接拆迁办公室工作人员的电话时，他按了录音键 他只是出于一种模糊的意识:他不能让他们在电话上“作弊”，他必须留下证明 但是当他第二次使用它时，他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游说过程中，该工作人员提到他们派人殴打吴村村民 “该打了！”工作人员厉声说道:“他自己不签，就动员别人不签，干反动工作！”此外，还有更多“打雷”的文字，不便发表 我的父亲，作为一个宝藏，让我好好保存这段录音 他打算回到谈判中去，作为最后的手段，他向对方播放了这段录音 就这样，他们挤进了开往南方的火车 第二天从火车上回到家，摆好桌子准备了两支烟，请拆迁办公室的人边吃边聊 这段录音最终没有派上用场 在农村熟人式的酒桌上和谐，在对方给的价格之上，我妈只打扮了一次“黑脸”，涨价5万后，老两口就退兵了 第二天，他们很轻松地向我汇报，他们谈了40多万元的赔偿 这是他们的心理代价 虽然老两口说了算，拿着40多万付了两个安置房的钱和装修费用，剩下的几乎不多了，但是比起之前增加的10多万，还是比较满意的 事实上，如果他们当场发布录音，我相信他们可以得到更多 然而，我的父母坚决放弃了，因为他们不想损害工作人员的工作，这是“不友善的”。 “别太贪心，”我妈说。“对别人来说不容易。 “因为这个原因，我父亲告诉我删除手机上保存的录音。 送别，地村的人签完字第二天基本都在忙着搬家。 他们把祖先的照片从墙上拿下来，带走了他们的财产，然后各奔东西 父亲回去的时候，把我的数码相机也带走了。 他从来没用过。让我教他最简单的使用方法。其实主要是按快门 他想给老房子拍照留念 他从各个角度来回拍摄我的房子 我还帮叔叔们拍了他们的房子和我还活着的爷爷奶奶的照片。他们要么弯下腰，要么抱着孙子站在消失的房子前 人们似乎对这个村庄没有什么留恋 这些做了几十年邻居、嫂子、兄弟的人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积累了各种委屈、矛盾、是非、八卦；拆迁来了，为了争夺父母的赔偿，一些兄弟反目成仇，姐妹互打 “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期待着快点分手。 “这是我母亲的观察 没几天，村子就已经成了一片废墟。父亲后来看了当时拍的废墟照片，也说不清是谁的房子。 瓦砾覆盖了我们过去居住的土地 “就像地震后一样， ”我父亲说 村子的搬迁是如此彻底，甚至我的曾曾祖父，他第一次来到这里扎根和繁衍，也在搬迁 当他80多岁的时候，一天晚上，这个强壮的老人从镇上喝醉了酒回家，掉进了路边的河里，再也没有爬上来 他已经在自己的土地上躺了几十年了，现在他已经和他的后代一起搬走了 人们把他的骨灰放在镇上的公墓里，占据了无数牌位中的最后一个位置，永远告别了这片土地 他和我的曾曾祖母曾经在村子附近的河边休息，现在它将被包围，成为一个公园 在我们的村庄下面，一条宽阔的道路正在修建 用不了多久，在绵延千里的高速铁路上，就会有风一样呼啸的火车。